又有化學實驗室出事了,也讓我心里很難過。
也許是因為自己讀的是化工的博吧,所以對實驗室安全特別敏感。畢竟在人民群眾的心里,學物理的一聽就是偉大的天才,但學化學的就給人一種神秘又危險的形象。
許多剛認識我的人都會問我:“畢導你們清華化工的出來是不是就可以輕松當絕命毒師啊!”“你們是不是用身邊的東西就能輕松制炸藥啊?”
不知道該怎么回答……
許多人在高校實驗室安全事故發生之后,都會評論“實驗員太可憐了,化學實驗室太危險了”、“做科研真不容易,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自己的頭發和安全”、“珍惜你身邊學化工的同學吧……”。
這些話總讓我很想辯駁。化學實驗室里有那么多有毒試劑、火源、高壓鋼瓶,能不危險嗎?當然有危險。但在我心中,危險是*的,安全是相對的,把危險因素控制在我們能允許的限度范圍內,就是安全的。
但我又覺得辯駁起來很蒼白,因為你再怎么說什么規范什么意識,一起又一起的事故還是發生了啊,今天還是有3名同學在實驗室里出事了啊。
我有一個粉絲群,叫“畢導的生化民工交流群”,群里面還有和今天出事的三名同學同一個課題組的群友。新聞是遙遠的,但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邊,就會讓你覺得這事的主人公可以是別人也可以是你。所以在這我很想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,和大家說說實驗室的安全防護。畢竟在大家平時看的公眾號背后,我還有另一重官方身份:清華大學實驗室安全大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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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中時期的中二少年
我們從小就聽人說“安全*”,但安全這種事情是最容易被當成耳邊風的。
剛剛學化學的人,都會記住氰化鉀能殺人于無形,硫酸硝酸王水的腐蝕性特別強,鈉扔到水里會爆炸!如果能偷點鈉做惡作劇,就算被教導主任批評都感覺很沾沾自喜。
知乎上有個很火的問題,叫“剛學化學時有什么作死的行為?”當時我水完這個問題的答案之后,簡直是氣得渾身顫抖。
各路答主們爭先恐后地炫耀自己的作死行為。比如在各種地方做鋁熱反應,把郊區柏油路燒出大坑,把課桌燒穿;在老師上課的時候偷偷把鋁和NaOH混合制氫氣在教室里引發爆炸;在教室里用沸騰的銨鹽溶液熏同學;從實驗室偷鈉在廁所里炸屎;把偷來的鈉放到褲兜里導致褲子被腐蝕掉;自制炸藥炸死學校池塘里的魚……
我實在是不能理解這些危險、破壞公共財產、害人害己的事情為什么能以光榮的語氣講出來。一個猜想:把*的危險經歷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講出來有非常好的吹牛效果。
高中的時候我也很中二,別人問我為什么喜歡物理和化學,我會抬起驕傲的頭顱說“因為我喜歡做實驗!”現在讀了博再回過頭看,當時我并不懂得做實驗。
我喜歡的真的是做實驗嗎?不是,我享受的是那種“*的調皮”,當很酷的高智商壞蛋被同學們崇拜的感覺。至于這個實驗讓我學到了什么原理?這個實驗是如何設計的?那不重要,只要讓同學們看到我能駕馭很牛的化學現象就可以了。
所以在這里我想對初高中的同學們說,物理、化學、生物都是很有意思的學科,它們的實驗也都非常有趣,但做實驗的時候要認真不要中二,要對科學心存敬畏,要在做實驗的時候多想一想好玩的實驗現象之上的東西。 2
搞科研真的有那么危險?
本科入了化工的坑,成為了實驗室搬磚民工的一員,在實驗室犯過不少錯,也看到了許多大小事故。
大二的時候在高化組里打雜。有一天在鍋里做一個DMF溶液的反應,油浴,忘記把溫度棒放到油里了。油浴鍋當時可能也在想為啥今天測出來油一直不升溫啊。我也是心大,當時偏偏出去吃中飯了……等我回來,DMF都沸騰了,嚇得我冷汗出了一身,溶劑沒燒干真是福氣。
導師淡淡地讓我把產物爬個板,說也許你的安全事故讓我們發現了一個全新的反應呢。自那以后,我凡是用鍋,都萬分謹慎,加熱的時候確保人鍋合一,鍋熱人在。
大四在高物組做畢設。有天師兄在馬弗爐里900度分解完聚酰亞胺,就把爐子關了坐在旁邊水人人網,但爐子的余溫還有幾百度。這時我過來用馬弗爐,差點就用手去碰爐子,好在當時師兄一聲怒吼把我當場喝退,讓我的手沒變成紅燒豬蹄。
自那以后,我養成了在自己的實驗旁邊留字條的習慣,比如“很燙勿碰”、“誰動我反應誰傻”,“非常難聞別湊近”之類的。
用乙醇提取西紅柿里的蕃茄紅素時,我一個同學放的西紅柿太多,磁子攪不動,西紅柿漿積熱炸飛天,天花板上變成了兇殺現場。
本科班里有個姑娘穿著拖鞋做有機,冰醋酸滴到了腳面上,痛得當場學會踢踏舞。
幾年前我系英士樓里有人打碎了一瓶甲醛溶液,當時跑得快的都溜了,跑得慢的就只能在原地哭,當然主要是被甲醛熏哭的。 有次我用布氏漏斗抽濾二氧六環的溶液,懶得把真空泵搬到通風櫥里就直接抽了。剛開抽,我前一秒聞到了二氧六環的味道,第二秒已經暈得膝蓋一軟跪在地上了。師兄進來看我跪在布氏漏斗前面,連連夸我科研虔誠,心誠則靈。
有個同學做旋蒸,忘記開冷凝水了,旋了半天發現沒有旋出液體,倒是滿屋子的溶劑味,旁邊不知情的人還在問誰放的屁辣眼睛。
讀博二的時候,有次師兄在鼓風烘箱里加熱安瓿瓶,跟我說“瓶里氣壓有點大,你幫我看著點,炸了叫我哈。